西北军阀大混战——秦、凉诸国并立

自淝水之战以后，前秦衰败，北方分裂，关、陇地区出现了诸国并立的局面。在今陕西和甘肃东部及内蒙古的伊克昭盟，除匈奴族赫连氏建立的大夏政权外，还有羌族姚氏建立的后秦、鲜卑乞伏氏建立的西秦；今青海乐都、西宁一带和甘肃的河西走廊，前后出现了鲜卑秃发氏的南凉、氐族吕氏的后凉、汉人李氏的西凉和卢水胡沮渠氏的北凉。在这些分裂王朝中，以后秦较为强盛。

后秦

后秦是姚苌建立的王朝。姚苌字景茂，南安赤亭（今甘肃陇西西）羌人。他是姚弋仲的第二十四个儿子，从小就很聪明，又有心计，长大后，大大咧咧，不事产业，他的哥哥们都觉得这位小弟弟不一般。他们的先人，传说是有虞氏的后裔，东汉中期迁居到赤亭。

西晋永嘉之乱时，羌族部落酋长姚弋仲又率部徙居榆眉（今陕西千阳东），后来依附了前赵刘曜。

后赵太和二年（329）九月，石勒灭前赵，石虎攻取关中，徙关中氐、羌实河北。

后赵延熙元年（333），石虎以姚弋仲为西羌大都督，率羌众数万居于清河郡的滠头（今河北枣强东北）。

冉魏永兴三年（352），姚弋仲病死，他的第五子姚襄也因赵魏大乱，率部离开了滠头，屯守碻磝津。不久又经荥阳，西人关中，在三原（今陕西三原东北）被前秦苻坚、邓羌打败。姚襄被杀，襄弟姚苌率众投降了前秦。

前秦苻坚以姚苌为扬武将军，历任左卫将军，陇东、汲郡、河东、武都、武威、巴西、扶风太守，宁、幽、兖三州刺史，复为扬武将军、步兵校尉，封益都侯，并为前秦屡建大功。

前秦建元十九年（383），前秦苻坚罄全国之众，讨伐东晋，授姚苌为龙骧将军，督益、梁州诸军事。苻坚淝水战败，回到长安，鲜卑慕容泓起兵反叛。

苻坚派儿子苻叡镇压，命姚苌为司马，协助苻叡指挥作战。苻叡败死，姚苌无法回去向苻坚交代，于是奔于渭北，又到了马牧。

西州豪强尹详、赵曜、王钦卢、牛双、狄广、张乾等率众五万多家，也活动在这一带，他们请姚苌做了盟主。

在羌族与西州豪强的支持下，姚苌于前秦建元二十年（384）自称大将军、大单于、万年秦王，改年号为白雀。

这时，慕容冲与苻坚互相攻战。姚苌抓住机会，发展自己，通好慕容冲，进屯北地，厉兵秣马，等待时变。又招怀了北地、新平、安定等地羌胡十多万户。

慕容冲攻长安，姚苌与群下议进取之计。群下都说：“宜先据咸阳以制天下。”

姚苌分析了关中的形势，说：“燕因怀旧之士而起兵，若功能事捷，咸有东归之思，安能久固秦川。吾欲移兵岭北，广收资实，须秦弊燕回，然后垂拱取关中，兵不血刃，坐定天下。”他要一箭双雕，坐收渔翁之利。

后秦白雀二年（385）五月，苻坚自长安出奔五将山，被姚苌俘获处死。

慕容冲入长安后，被部下杀死。鲜卑部众放弃长安东归，姚苌轻取长安。

后秦建初元年（386）三月，姚苌在长安称帝，立皇后、皇太子，置百官，改元建初，国号大秦，史称后秦。

姚苌称帝后，关陇地区氐族残余势力仍很强盛，使后秦政权受到威胁。姚苌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，对氐族残余进行了不懈的斗争，先后攻取了平凉（今甘肃平凉西北）、上邽、杏城（今陕西黄陵西南故邑）等城。

前秦苻登在陇东称帝后，率众反攻后秦，苻登立苻坚像于军中，用大车拉着，建青旗黄盖，以虎贲三百人卫护，凡有出征、作战必先启奏神像而后行，借此激励将士。

苻登引兵五万，东击姚苌，将士都在锌、铠上刻有“死”、“休”字样。每次战斗，以剑、矟为方圆大阵，故人自为战，所向无前。后秦屡败，军心不稳。

姚苌竟然把苻坚的尸体挖出来，鞭挞无数，剥衣裸体，举在枪刺上示众，然后再次坎土掩埋。

后面姚苌认为苻登屡胜，是因为得到了苻坚的神助，也于军中立苻坚像，十分无耻地祷告说：“臣兄襄让臣复仇，新平之祸，臣行囊之命，非臣之罪。苻登是陛下的疏属，犹欲复仇，何况臣呢？怎么能不执行自己亲哥哥的命令呀?而且陛下命臣以龙骧建业，臣违背了陛下。今为陛下立像，陛下勿追计臣之过错。”

苻登爬上高楼朝姚苌喊话：“为臣弑君，而立像求福，能得好吗？”

苻登又接着大呼道：“弑君贼姚苌，何不自出？吾与汝决一死战！”

姚苌没有答应。

后秦战事仍久未得利，军中每夜数惊，于是斩苻坚像头，送给苻登。

不久，姚苌趁苻登攻平凉时，率骑三万夜袭苻登后方大营，擒名将数十人，驱掠男女五万余口而还，并俘虏了苻登的妻子毛氏。毛氏十分漂亮和勇猛，精通骑马射箭。

后秦的士兵闯入军营时，毛氏仍然弯弓跨马，率壮士数百人力战，杀敌七百多人，后因寡不敌众，被后秦兵活捉。姚苌想纳她人后宫，毛氏又哭又骂：“姚苌，汝先已杀天子，今又欲辱皇后，皇天后土能容你吗？”姚苌恼羞成怒，就把她杀了。

后秦建初八年（393）十月，姚苌因连年在外征战，患了重病，不得不撤军回到长安。

十一月，姚苌召太尉姚曼，仆射尹纬、姚晃，将军姚大目，尚书狄伯支入禁中，受遗诏辅政。他对太子姚兴说：“有毁此诸公者，慎勿接受。汝抚骨肉以恩，接大臣以礼，待物以信，遇民以仁，四者不失，我就无后顾之忧了。”

不久就死去了。

姚兴自称大将军，代姚苌统众，讨伐前秦。次年四月，姚兴大败苻登，苻登率残众逃入马毛山中。五月，姚兴即皇帝位于槐里（今陕西兴平东南南佐村），改元皇初。

七月，姚兴俘杀了苻登，尽散其部众，使归农业。接着，后秦又平定了关陇地区其他胡汉杂夷割据势力，控制了关中及陇东地区。西燕灭亡后，后秦又夺取了河东地区，并趁东晋内部混乱的时机，兵出潼关，攻取了洛阳。

后秦强盛时，疆域“南至汉川，东逾汝、颍，西控西河，北守上邦”。

姚兴是十六国时期比较留心政事的君主。他是姚苌的长子，前秦苻坚时为太子舍人，及被立为皇太子时，常留统后事，这样的经历，使他对东宫国副的事务非常熟悉。而且他本人态度宽明，待人接物甚有威惠，又常与身边的人讲论经籍，也有些才学。姚兴即位后，依靠叔父姚绪、姚硕德和尹纬等人的支持，朝政颇有些气象。

姚绪、姚硕德等人都是些能征善战的将军，在军队中有很高的威望，由于他们的支持，使姚兴在军事上能够战胜前秦苻登和其他割据势力，并扼制夏赫连勃勃的南侵。

朝政主要得力于尚书仆射尹纬。尹纬少有大志，不营产业，相貌堂堂，有相辅之才。尹氏又是天水的大族，在西州地区很有影响。前秦苻坚因为尹赤曾迎降过姚襄，嫉恨尹氏家族，凡尹姓都不起用。

当姚苌逃奔到马牧时，尹纬和尹详等煽动群豪，推荐姚苌为盟主，遂被后秦视为佐命元勋。姚苌捕获了苻坚，让尹纬去劝说苻坚，把王位禅让给姚苌。

与苻坚一席谈，苻坚这才知道尹纬命世不凡，问尹纬道：“卿在朕朝任何官？”

尹纬答道：“尚书令史。”

苻坚叹道：“此人有宰相之才呀！堪与王景略（王猛字）相比，而朕却不曾知遇他，亡不也是应该的吗？”

姚兴即位后，尹纬又帮助后秦灭了苻登，军国朝政，筹谋策划，“成兴之业，皆纬之力也”。

姚兴在政治方面也多有建树。他曾下令：“百姓因荒自卖为奴婢者，悉免为良人。”当时，关陇地区胡汉杂夷聚居，豪强争相掠夺牲口，多纳奴婢，相当部分的胡汉部民因年景糟糕，自卖为奴。他们失去了人格自由，像牲畜一样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。

姚兴的命令，使一些奴婢从十分悲惨的境地中有所解脱，这对社会的安定与发展起一定的积极作用。

十六国时期，一些暴君杀人如麻，视人命如草芥，而姚兴“立律学于长安”，把各州郡的候补令史召到长安来学习，掌握和领会朝廷的法律精神。然后再回到各州郡，决断刑狱，对于一些重大疑难案件，州郡可上报中央机关——廷尉审判。

姚兴自己还亲自处理刑事诉讼。后秦用法律管理国家，根据法律条文量刑定罪，多少也避免了官吏滥杀无辜，在一定限度内给百姓士民一些生存权利。

姚兴对儒学也比较重视，他做苻宏的太子舍人时，就曾陪苻宏念书，自己做了太子后，常与中舍人梁喜、洗马范勗等讲论经籍，即使有繁忙的战事，也从不废止。还把国内一些硕儒名学召到宫内东堂讨论道艺，这些人主要有姜龛、淳于岐、郭高等，他们都是关中的耆宿，“经明行修，各有门徒数百，教授长安，诸生自远而至者万数千人”。

凉州人胡辩也是有名的学者。苻坚末年，关中混乱，他东迁洛阳，并定居到这里，兴学授徒，学生有一千多人，关中后进多赴之请业。

姚兴特意关照守卫潼关的尉吏说：“诸生谘访道艺，修己厉身，往来出入，勿拘常限”（《晋书·姚兴载记》）。

于是学者相互劝学，关中儒风兴盛起来。

姚兴信奉佛教，拜龟兹僧人鸠摩罗什为国师，亲率群臣及沙门听罗什讲解佛经；

又命罗什翻译佛教经论四百多卷。

罗什持梵本，口自宣译，姚兴持旧经，以相考校。由于姚兴的提倡，关中佛教十分兴盛。儒学与佛教的活跃，发展了关中文化。因此，后秦较诸其他秦、凉、夏等国，精神面貌颇不相同。

后秦弘始十六年（414），姚兴寝疾，他的儿子们各自结党营私，相互残杀，争夺皇位继承权。广平公姚弼欲取代姚泓为太子，事败，被免官。

此后，姚弼的死党尹冲又发动了宫廷政变。后秦永和元年（416）二月，姚兴到华阴，使太子姚泓监国，入居西宫。姚兴病重，返回长安。黄门侍郎尹冲阴谋趁姚泓出宫迎接姚兴的机会杀姚泓。

姚兴至，姚泓正要出迎，被宫臣谏止，说：“主上疾笃，奸臣在侧，殿下今出，进不得见主上，退有不测之祸。”

姚泓说：“臣子闻君 父疾笃，而端居不出，何以自安？”

“全身以安社稷，才是最大的孝。”

姚泓不出，尚书姚沙弥对尹冲说：“太子不出迎，宜奉持圣驾至广平公（姚弼）宅第，然后挟天子举事。”尹冲因姚兴生死未知，不敢贸然打劫圣驾，想随姚兴入宫，见机行事。

姚兴入宫，命太子姚泓录尚书事，东平公姚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典禁兵，防制内外，又没收了姚弼宅第中的甲仗武器。姚兴病情加重，他的妹妹南安长公主视疾，兴昏睡不醒。小儿子姚耕儿以为父亲死了，马上跑出告诉南阳公姚愔。

姚愔立即与尹冲率甲士攻端门，宫中禁兵闭门拒战。姚愔等人爬上墙壁，沿着房屋进入，直到马道，姚泓在谘议堂侍疾，太子右卫率姚和都率东宫兵入屯马道南，姚愔等不得进，遂烧端门。

姚兴强打着精神临前殿，赐死姚弼。

禁兵看到姚兴还活着，欢呼雀跃，争相前去杀贼，姚愔的部众大败。姚愔逃入了骊山，尹冲等投降了东晋。不久，姚兴病死，姚泓秘不发丧，待捕杀了姚愔这才殡葬了父亲，遂即皇帝位。

八月，东晋太尉刘裕趁姚兴新死，兴兵讨伐后秦。

十月，晋军攻克洛阳。

十一月，正当晋军节节胜利、步步紧逼的关键时刻，后秦统治集团却发生了内讧。

姚泓弟、太原公姚济在蒲坂（今山西永济西蒲州镇）举兵称帝，并欲取代姚泓。东平公姚绍兵入蒲坂，俘获了姚济，平息了这场叛乱。

后秦永和二年（417）正月，姚泓朝会百官于前殿，以内外危逼，君臣相泣。这时，齐公姚恢又率安定镇户三万八千，焚烧庐舍，自北雍州趋长安，自称大都督、建义大将军，移檄州郡，欲除君侧之恶，长安大震。姚泓不得不把守潼关的军队调回来，费了好大气力，才把姚恢打败。

这种形势对东晋十分有利，晋军在后秦“内外离叛”的局面下，长驱人关，水陆并进。

七月，晋军大败秦兵于长安城下，姚泓出降，后秦亡。立国凡三十四年。

西秦

西秦的创始人是陇西鲜卑族人乞伏国仁。

乞伏国仁的先祖原居住在漠北，后来南出大阴山，迁往陇西。关于他们先辈的迁移，鲜卑人世世代代曾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。从前，他们的先人乞伏、如弗斯、出连、叱卢四部落结伴而行，途中，遇上了一头巨大怪兽，挡住了他们的去路。这怪兽形状像神龟，大得像一座山丘。

先人们于是杀马祭祀，跪下祷告，说：“若是善神，请闪开路，让我们过去；若是恶神，就把道路塞绝不通。”一眨眼，神兽消失了，却有一个小孩站在那里。

当时乞伏部落中有一位老翁，膝下无子，非常喜欢这个小孩，于是收养了他，为他起了个“纥干”的名字。“纥干”是依靠的意思，是说这位老人有了儿子做依靠。这小孩长到10岁时，骁勇善骑射，能弯五百斤重的弓，本事十分了得。四部的族众都佩服他雄武，推举他做了统主，号称乞伏可汗讬铎莫何。讬铎，是非神非人的意思。

讬铎的后人有叫祐邻的人，是乞伏国仁的五世祖。

西晋泰始年间（265—274），他率领部众打败了鲜卑鹿结，移居陇西高平川（今宁夏南部的清水河），以后又移居苑川（今甘肃榆中东北），在苑川水一带发展起来。前秦时，被苻坚将王统打败，国仁的父亲司繁率众投降了苻坚。

苻坚把乞伏司繁留在长安做人质，让乞伏司繁的叔叔乞伏吐雷统领其部众。

不久，鲜卑勃寒侵犯陇右，苻坚派乞伏司繁率众征讨，勃寒投降了乞伏司繁，乞伏司繁遂镇勇士川。

乞伏司繁死后，乞伏国仁继位。前秦建元十九年（383），苻坚大举攻晋，征国仁为前将军，领先锋骑。这时，国仁的叔叔步在陇西反叛前秦，苻坚让国仁讨伐步穨，步穨迎国仁于路，一起脱离了苻秦。苻坚淝水战败后，国仁招集诸部众至十多万。

前秦太安元年、西秦建义元年（385），乞伏国仁自称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大单于，领秦、河二州牧，建元为建义，筑勇士城（今甘肃榆中东北）而居之。从此与苻秦公开决裂了。

苻坚死后，苻登自称皇帝，招引乞伏国仁，于前秦太初二年（387）封乞伏国仁为苑川王。乞伏国仁死，他的弟弟乞伏乾归统部，改称河南王，迁都金城（今甘肃兰州市西北），苻登又封他为金城王。

前秦延初元年、西秦太初七年（394），苻登败死，乞伏乾归尽有陇西之地，自称秦王，史称西秦。

西秦太初十七年（404），乞伏乾归迁都苑川。不久被后秦姚兴打败。

乞伏乾归投降了后秦，受任为河州刺史。姚兴又怕他坐大难制，征召乞伏乾归为朝官，让他的儿子乞伏炽磐统部。

乞伏乾归在长安居住了三年（406—409），又回到苑川（即勇士川，今甘肃榆中大营川）。这时，夏赫连勃勃在后秦岭北地区崛起，时常虎视长安，姚兴已无暇顾及陇西了，乞伏乾归乘机又称了秦王。

西秦永康元年（412）六月，乞伏乾归被部下所杀，儿子乞伏炽磐即位，迁都枹罕（今甘肃临夏）。

永康三年（414），南凉连年饥馑，秃发傉檀率骑七千远袭乙弗部落。乞伏炽磐趁其都城乐都（今青海乐都）空虚，率步骑二万袭破，灭了南凉。以后又屡败吐谷浑，还掠夺了契汗部落的牛羊五十多万头。西秦强盛时，其疆域“西逾浩亹（今青海乐都东），东极陇坻，北距河，南略吐谷浑”（《读史方舆纪要》）。

西秦永弘元年（428），乞伏炽磐死，儿子乞伏暮末即位。暮末御下残忍，政刑酷滥，内外崩离，部民多叛。

到了永弘三年（430），境内大旱，饥荒严重。为了躱避荒，乞伏暮末想东上邦，归附北魏，率戶一万五千走到南安（今甘肃陇西县东南）的高田谷，遭到夏赫连定的堵击，乞伏暮末退保南安城。

次年，夏兵进围南安，乞伏暮末饥穷出降，西秦亡。立国四十七年。

后凉

后凉是略阳（今甘肃天水东北）氐人吕光建立的政权。吕光是前秦苻坚太尉吕婆楼的儿子。苻坚统一北方后，于建元十九年（383）正月，发兵七万，骑五千，命吕光经营西域。

吕光以鄯善王休密驮、车师前部王弥真为向导，行越流沙三百多里，到达西域的龟兹城（今新疆库车）后，西域三十多个小国陆续归附。苻坚任命吕光为使持节、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、安西将军、西域校尉。

淝水之战以后，前秦衰败，西域与关中的通道被隔绝。吕光以龟兹城繁华热闹，宫室煌丽，市邑也颇类长安，舍不得离开。

沙门鸠摩罗什对吕光说：“这里是死亡之地，不值得留恋。将军尽管东归，途中自然有福地可居。”吕光的部众也都愿意回关中，于是他们征发了两万多头骆驼，驮载外国珍宝、奇伎异戏、殊禽怪兽等，并驱赶一万多头骏马上路了。

前秦建元二十一年（385）九月，吕光到了玉门，前秦凉州刺史梁熙发兵五万拒光于酒泉。吕光大破凉州兵，杀梁熙，遂入姑臧城（今甘肃武威）。次年，苻坚被姚苌杀害后，吕光自称使持节、侍中、中外大都督、督陇右河西诸军事、大将军、凉州牧、酒泉公，建元太安。后凉麟嘉元年（389）二月，吕光称三河王。

麟嘉八年（396）六月，吕光自立为大凉天王，署置百官，建立凉国，史称后凉。

吕光称霸河西，多得力于谋士杜进的帮助。他非常宠幸杜进，任命他为武威太守，对他言听计从，群僚没有能超过他的。

后凉太安三年（388），吕光的外甥石聪从关中来到凉州，吕光问他：“中州人认为吾为政如何？”石聪说：“但闻杜进而已，不闻有舅舅。”

从此，吕光妒忌杜进，借故把他杀了。吕光心胸狭隘，眼里容不得能人，而且又刚愎自用，严刑苛刻。

有一次，吕光与群僚聚宴，谈论到政事，参军段业向吕光进言，说：“明公用法太峻。”

吕光说：“吴起无恩而楚强，商鞅严刑而秦兴。”

段业说：“吴起丧其身，商鞅亡其家，都是因为自己做事太残酷造成的。明公正要开建大业，遵行尧、舜，犹恐不济，而竟羡慕吴起、商鞅的办法，这岂是凉州士女所希望的吗？”

吕光的脸色马上沉下来，冷冰冰地说：“算你说得对！”

后凉朝中没有能人，这一政权主要靠七万五千人的军队支撑着，经过十多年的时间，军队老化，统治集团内部相互残杀，国力就积弱不振了。

后凉承康元年（399），吕光死，太子吕绍即天王位。吕绍软弱无能，吕光的庶长子吕纂发动宫廷政变，杀绍自立。

不久，吕纂又杀弟大司马吕弘。吕纂嗜酒好猎。有一天，吕纂和番禾太守吕超戏言，说：“你靠着兄弟桓桓（吕桓），才敢欺吾，应该杀了你，天下才能安稳。”本来想吓唬一下吕超，并无杀意。

吕超内心恐惧，趁与吕纂在宫中游玩的机会，一剑刺穿吕纂的胸膛，割下吕纂的头示众，立吕隆为天王。

吕隆也喜欢杀一些有名望的人以立威名，内外嚣然，人不自固。

后凉衰败，周边的后秦、南凉、北凉兵相继入侵，内外交困。

当北凉兵包围了姑臧时，城内谷价暴涨，五千文才能买到一斗谷，饿死的人有十多万。城门昼闭，城内居民又无法樵采觅食。为了活命，百姓自愿出来充作北凉将吏的奴婢。吕隆把这些偷偷逾城的人全部坑杀，城内街道上到处是尸体。后凉神鼎三年（403），吕隆见大势已去，难以再困守下去了，于是向后秦姚兴请降。姚兴派兵四万入河西，后凉兵见秦兵强盛，退避三舍。吕隆素车白马，迎降于道旁，后凉亡。立国仅十五年。后凉不仅短命，疆域也小。

吕光初居姑臧时，基本上占据了前凉旧境，不久纷纷割裂，到后凉亡时，除姑臧外，只剩下仓松（今甘肃古浪西）和番禾（今甘肃永昌西）二郡了。

南凉

南凉的建立者是河西鲜卑族人秃发乌孤。他的先人与北魏拓跋氏原出一脉。乌孤的八世祖叫乌发疋孤，是北魏圣武皇帝拓跋诘汾的长子、北魏始祖神元皇帝拓跋力微的长兄。

汉魏之际，乌发疋孤率领一支部族从塞北迁到河西，被称为河西鲜卑。他们的牧地十分广阔，东至麦田（今甘肃靖远东北）、牵屯山（今宁夏固原西），西至湿罗，南至浇河（今青海贵德之东沟、西沟），北接大漠。

乌发疋孤死后，他的儿子寿阗统部。寿阗还是个胎儿时，他母亲睡在被窝里，突然一阵剧痛，生出了小寿阗。鲜卑人被称为“秃发”，因而为氏。也有人认为秃发是拓跋的音译。

到了乌孤的父辈思复鞬时，河西鲜卑部众稍盛。以后乌孤嗣位，务农桑，修邻好，接受到后凉吕光的官号，为冠军大将军、河西鲜卑大都统、广武县侯。开始筑廉川堡（今青海乐都东）作为政治中心。

后凉龙飞二年、南凉太初元年（397），秃发乌孤自称大将军、大单于、西平王，建元太初。从此，与后凉吕光展开了争城夺地的战争。不久，秃发乌孤改称武威王，徙都乐都（今青海乐都）。太初三年（399）八月，秃发乌孤酒醉乘马，马奔，把他从背上闪摔在地，肋骨伤折。他笑笑说：“几使吕光父子大喜。”

不久，伤势加重，秃发乌孤遗嘱群下说：“方难未靖，宜立长君。”说罢就死了。

秃发乌孤死后，弟弟秃发利鹿孤继位，迁都西平（今青海西宁）。南凉建和二年（401），利鹿孤称河西王。次年，秃发利鹿孤病死，弟弟秃发傉檀嗣位，称凉王，改元弘昌，再从西平迁都乐都，史称南凉。

秃发傉檀即位不久，畏后秦强盛，于是去凉王号，向姚兴称臣。后凉吕隆投降了后秦以后，姚兴封傉檀为都督河右诸军事、车骑大将军、凉州刺史，让他镇守姑臧（今甘肃武威）。

秃发傉檀得到姑臧后，便与姚兴决裂，自己又做了凉王。这时南凉所控制的地区东自金城（今甘肃兰州西北），西至青海，南有河、湟，北据广武（今甘肃永登东南）。自此，秃发傉檀与大夏赫连勃勃、北凉沮渠蒙逊为争夺河西霸主地位，互相争战。

南凉弘昌六年（407）七月，秃发傉檀率兵五万多人攻北凉，被沮渠蒙逊击败。

十一月，秃发傉檀又被夏赫连勃勃打败，损失了二三万人，夏军积南凉兵的尸体为京观，取名为“骷髅台”。在这场战争中，秃发傉檀本人险些丧命。经过这次打击，南凉的元气大伤。

秃发傉檀怕东、西两头被敌人夹击，于是徙三百里内百姓入了姑臧城，国中上下骇怨，人心不稳。

这时，后秦姚兴也想投井下石，趁南凉失败，讨伐傉檀，于是派尚书郎韦宗先到姑臧观察南凉形势。傉檀与韦宗高谈阔论，探讨六国纵横之规，三家战争之略，远言天命废兴，近陈人事成败，机变无穷，辞致清辩。韦宗非常佩服，回到长安，劝姚兴不要轻举妄动。姚兴不听，派兵出击南凉，先胜后败，只得罢兵。

秃发傉檀也因连年战争，处处受逼，在河西走廊待不下去了，只得还都乐都。北凉沮渠蒙逊取得姑臧以后，继续对南凉进行攻击和骚扰，并三次包围了乐都城。

南凉不断遭到北凉的进攻，农田荒芜，不种多年，庄稼连年不收，上下饥敝，内外穷困。

南凉嘉平七年（414），秃发傉檀打算去远征，掠夺青海乙弗部的畜产，来补救饥荒。他亲率精骑七千前去袭击，掠夺到牛马羊四十多万头。西秦主乞伏炽磐率步骑二万，乘虚来袭乐都。乐都城溃，乞伏积磐徙城中文武百姓万余户于枹罕，南凉城镇也陆续归附了西秦。

随同秃发傉檀西征的将士，听说乐都失守，妻小被掳掠，纷纷逃散。秃发傉檀走投无路，只得投降了西秦，南凉亡。立国凡十八年。

西凉

西凉是汉人李暠建立的政权。李暠，陇西狄道（今甘肃临洮）人。他出身陇西大族，高祖、曾祖都是西晋的郡守。祖父在前凉时，任武卫将军，封亭侯。后凉吕光末年，段业在张掖自称凉州牧，起用李暠为效谷（今甘肃敦煌西）令，后又升任敦煌太守，又进暠都督凉兴以西诸军事、镇西镇军。

西凉庚子元年（400）十一月，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发动兵变，推举李暠为冠军大将军、沙州刺史、凉公，领敦煌太守，建元庚子，西凉立。

西凉建初元年（405）正月，西凉公李暠自称大将军、大都督，领秦、凉二州牧，改元建初。九月，迁都酒泉。

这时，李暠雄心勃勃，想在河西干一番事业。他告诫诸子：“从政者当审慎赏罚，勿任爱憎，近忠正，远佞谀，勿使左右窃弄威福。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，听讼折狱，必和颜任理，慎勿逆诈亿必，轻加声色。务广咨询，勿自专用。”

西凉嘉兴元年（417）二月，李暠病死，世子李歆即位。西凉在诸凉中是一个小国，全盛时，其境域只有今天甘肃的酒泉、玉门、安西、敦煌等几县地，军队步骑加在一起，仅有三万人。这么一点家业，不久就被李歆葬送掉了。李歆即位后，不听他父亲先前的劝诫，御下残忍，用刑过严，又好治宫室。臣僚多进谏言，不听。

西凉永建元年（420），李歆听说北凉沮渠蒙逊东伐西秦乞伏炽磐，便想乘虚偷袭蒙逊的都城张掖。沮渠蒙逊却来了个声东击西，在西凉进军的通道上设下伏兵。

李歆率步骑三万东出，行至都渎涧，沮渠蒙逊引兵掩击，战于怀城，西凉兵大败。幕僚劝李歆退保酒泉，李歆不肯，执意在蓼泉（今甘肃高台西）与沮渠蒙逊决一死战，结果全军覆没，李歆战死，酒泉随之失守，西凉亡。立国凡二十一年。

北凉

北凉是临松（今甘肃张掖南）卢水胡人沮渠蒙逊建立的国家。沮渠蒙逊的先世曾官任匈奴左沮渠，遂以官号为姓。卢水即今黑河。这支胡人很早就居住在河西走廊黑河流域，过着游牧生活，保存着自己的部落组织。

沮渠蒙逊的祖父叫沮渠祁复延，曾被西晋朝廷封为狄地王；父亲法弘还担任了前秦的中田护军。法弘死后，沮渠蒙逊代父统领部曲。沮渠蒙逊是一个很聪明的人，喜欢读史书，又懂得天文，雄杰有英略，滑稽善权变，受到诸胡的推服。

北凉神玺元年（397），后凉吕光派儿子吕纂率领张掖卢水胡部帅沮渠罗仇伐西秦，在这场战争中，吕光的弟弟吕延战死。吕光以败军之罪，杀了沮渠罗仇和弟弟沮渠麹粥。

这时，沮渠蒙逊自领营人在后凉宫中担任宿卫工作，他得到了伯父沮渠罗仇被杀的消息，赶来送葬。

当沮渠罗仇、沮渠麹粥归葬临松那天，赶来送葬的胡人有一万多人，沮渠蒙逊哭着对众人说：“吕王昏荒无道，多杀无辜，打从我们的上世起，就曾虎视河西，我今要与诸部起兵，昭雪二位伯父的冤耻，恢复上世的功业，如何？”众人听了，群情汹涌，欢呼万岁，遂结盟起兵，攻下了后凉的临松郡，屯据金山（今甘肃山丹西南）。

这时，沮渠蒙逊的堂兄沮渠男成也聚众数千反凉，打败了北凉酒泉太守垒澄，垒澄被杀。又攻建康，遣使劝说建康太守段业共同起兵反凉，段业被迫答应了。沮渠男成等推段业为大都督、龙骧大将军、凉州牧、建康公，改年号为神玺。沮渠蒙逊也率众归附了段业。不久，段业进据张掖，自称凉王。

沮渠蒙逊暗中想取代段业，但却无法下手，于是玩弄诡计，借刀杀人。北凉永安元年（401）四月，凉王段业怕沮渠蒙逊勇略难制，想削弱他的权力，让门下侍郎马权代蒙逊为张掖太守。

马权是河西的大族，瞧不起胡人，沮渠蒙逊心里十分嫉恨他，于是到段业那里说他的坏话。

沮渠蒙逊说：“天下不足虑，唯当忧患马权而已。”段业于是把马权杀了。

沮渠蒙逊又对堂兄沮渠男成说：“段公无鉴断的才能，哪里是拨乱的君主。索嗣、马权向来是我们不放心的人，今天都已被处死。我打算除掉他，奉戴哥哥为主，如何？”

沮渠男成说：“段业本来就是一个外来户，受吾家兄弟拥立，恃吾俩如鱼得水。人家亲信我们而我们却欲图谋人家，不祥。”

沮渠蒙逊见沮渠男成不应，于是约他同祭兰门山，又暗中派司马许咸密告段业，说：“沮渠男成想借假日谋乱，如求祭兰门山，臣的话就应验了。”

沮渠男成果然向段业请假，去祭兰门山。段业于是派人捕了沮渠男成。

沮渠男成据理争辩，说：“沮渠蒙逊先与臣谋反，臣因兄弟的缘故，隐而不言。今以臣在，恐部众不从，故约臣祭山而反诬臣，其意是想借王之手杀臣。乞求您诈言臣死，暴臣罪恶，沮渠蒙逊必反，臣然后奉王命讨伐他，没有不败他的。”段业不听，赐死了沮渠男成。

沮渠蒙逊又假惺惺地哭着对沮渠男成的部众说：“沮渠男成忠于段王，而段王无故杀了他，诸君岂能坐视不问吗？况且当初立段王，不过是想安抚人心罢了。今州土纷乱，非段王所能克济。”

沮渠男成素得众心，众皆愤泣争奋。沮渠蒙逊又率领男成的部众杀了段业，自称使持节、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凉州牧、张掖公。

这时，南凉与大夏都想称霸关陇，秃发傉檀取得姑臧城后，遭到夏主赫连定的攻击。沮渠蒙逊也屡败傉檀，几次进兵包围了姑臧。傉檀守不住姑臧，只得退回乐都。

北凉弘昌十年（411），沮渠蒙逊终于据有姑臧。第二年，迁都于此，改称河西王，史称北凉。

北凉玄始九年（420），沮渠蒙逊灭西凉，取酒泉、敦煌，河西走廊完全被沮渠蒙逊占据。北凉全盛时，拥有武威、张掖、敦煌、酒泉、西海（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）、金城、西平、乐都等郡地，并连通西域诸国。

北凉永和元年（433），沮渠蒙逊病死，儿子沮渠牧犍即位。永和七年（439），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亲率大军攻伐北凉，包围姑臧，这座拥有二十多万人口的城市，很快被攻陷，沮渠牧犍出降，北凉亡。立国凡四十三年。